史 话

任伯年自幼就显现出绘画天赋。据说，有一次父亲外出，家里来了一位陌生客人，10岁的任伯年接待了他。父亲回来时，问客人是谁，任伯年就拿纸画了那人的相貌。父亲一看，顿时明白是谁了。

16岁时，父亲病故，任伯年无奈之下到上海学做生意。为谋食，他画了不少折扇，临摹的是任渭长的题款，摆在地摊上销售。这天，走来了一个身穿长衫的30多岁男子，端详良久，问他：“这扇面是谁画的?”任伯年答道：“是任渭长所画。”“任渭长是你什么人?”“是我爷叔。”“你认识这个爷叔吗?”任伯年一听，顿感不妙，忙说：“咳，两角钱哪里买得到真的任渭长扇面?”那人笑了：“告诉你吧，我就是任渭长!”任伯年十分羞愧。

任渭长从扇面赝作看出了任伯年的才华，对这位萧山小老乡很是器重，主动提出让他跟自己学画，任伯年的艺术生涯从此有了良好的开端。

这是徐悲鸿在《任伯年评传》中讲述的一段故事。另一段故事，同样耐人寻味。学徒出身的王一亭早年习商，他所居住的地方，临近一家裱画店，所以有机会经常欣赏任伯年的作品，并静心仿制。有一次，很偶然地被任伯年看见。王一亭忙向他叙述了自己的私淑之诚。任伯年不仅不责怪他作了赝品，反而大加赞赏，还很高兴地纳其为弟子。后来，王一亭成为近代海派画家的领袖人物之一。

师承，有时会呈现让旁人难以理解的思维逻辑。

吴昌硕30多岁才开始学画，拜任伯年为师。这天登门时，发现任伯年正在屋顶上目不转睛地看两只猫儿打架。老师二话没说，让他画一幅画试试。吴昌硕拿起笔，随意画了几下，老师见他用笔浑厚挺拔，不同凡响，不禁拍案道：“你将来在绘画上一定能成名，你现在的笔墨功夫已经胜过我了。”

从此，吴昌硕几乎每天都要去任家请教，师生成了至交。

在以后的日子里，任伯年为吴昌硕画过不少肖像。包括《蕉荫纳凉图》《芜菁亭长图像》等。最耐人寻味的是一幅《酸寒尉像轴》(上图)。在任伯年的笔下，45岁的吴昌硕身穿朝服，拱着马蹄式的双袖，戴着没有顶带的红缨帽，葵黄色的袍子，上罩乌纱马褂。一双厚底靴支撑起一个踌躇不前的身躯。这是身任小吏的吴昌硕拜客时拱手逢迎的尴尬相。一个谨小慎微、惟恐有失的小官吏充满矛盾的心态，从画面中显露无遗。

能把学生看透的，才是真师。